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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西旧事:三五一一厂里的年轻人

城西旧事:三五一一厂里的年轻人

  他们曾站在时代的中心见证工厂的兴衰,如今生活范围缩小为家中的几间小屋,记忆也总是拉回遥远的过去。

  英国记者Owen Hatherley曾如此理解国家工厂:“国家营建大的工厂、食堂、住房以及社会设施,大刀阔斧地改造着人们的日常生活。”

  而当我们离开这些退休老人家时却意识到:过去称呼中的同志、工友、邻居,同样反向塑造着城市的样貌。

  焦合义突然从硬式沙发上起身,完全不顾一屋人想要搀扶的意思,直愣愣地往里屋走,他步子很慢,呼吸声却很重,急着拿出什么,想证明给我们这些贸然来访的后辈看。

  原来是本日记。焦合义的蓝色笔迹已有些泛白,它如同一座尘封许久的个人博物馆,应该也没想到会迎接我们的到来。

  按照时间顺序浏览,日记记下了焦合义从一位工人男孩成长为车间主任、技术科长、副厂长,再到厂长的过程,也记录下了3511厂从筚路蓝缕到厂强人兴的历程。

  日记与照片还记录了工厂为抗美援朝后勤战场作出的贡献;改革开放时期工厂生产的热情;以及香港回归时期军工厂的骄傲。

  焦合义刚刚来到3511时,这个厂还叫做“娃娃厂”,厂子里都是同他们一般大的年轻人。直到1965年7月1日,3511的厂名首次确认,在岗职工破天荒达到了600人。

  食堂、幼儿园、小学都火热发展起来。孩子们下了课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大人拿着饭票在食堂吃饭。有时候为了抢时间抓生产,三班倒的工人们会馒头夹咸菜,边吃边往厂里赶。

  没有「离开」,却有「到来」,日记里未记下的是更久远的口述历史:那个年代的工厂建设实际上是在数百万人的迁移中展开。

  他们其中有工人、干部、知识分子、解放军,他们在“将进行到底”的口号中出发,又在“备战备荒为人民,好人好马上三线”的号召下高速行进。

  大家背景出身各不相同,要说共同点,就是都很年轻。和焦合义一同「到」3511来的,还有一位叫做陈连捷的男孩。

  他作为一名摇纱工人,起初只能为晋系军阀卖命,对于他来说,能和父亲一起在本地当个“人民的工人”就是理想人生。

  1949年中央七届二中全会后,西北军区下令收复西安。军区后勤老厂成立“西进大队”,计划抽出骨干、老领导、有经验的人,一路向西安进发收复工厂。

  小道消息在老百姓中间传得很快,陈连捷的母亲听闻儿子有可能当兵,便不远百里抱着小女儿,从临汾跑到新绛县的工厂询问陈连捷,“八路军要在工厂里拔兵了,你知道不?”

  陈连捷再次回到日常的生产中,突然有一天,焦合义在厂门口拦住了陈连捷:“告诉你个好消息,领导叫咱俩去西安呢!”

  陈连捷隐约意识到,自己将成为这个山西纺织厂为数不多能走出去的工人,可惜的是,母亲再没机会听到这个答案,就在几天前,一场霍乱带走了她的生命。

  1949年5月份,陈连捷随着“西进大队”出发,一路走过黄河禹门口,在韩城休息了没多会儿,骑兵通讯员便前来传达:“限三天赶到西安城”。

  5月20号出发,23号一行人就进入了西安城。“西进大队”和平接手了的工厂,陈连捷被分在了草场坡的军需局织布厂,这个厂就是如今3511的前身。

  行军大队随即转化为了生产队,所有人都经历了那年夏天西安的连阴雨,厂里只剩下塌陷的厂房,以及留下的不经用的脚蹬织布机。

  熬到了12月份,工厂将原驻留职工的工资算清,分发了安家费,大部分人便回家了。原本一百多人的厂就剩了25人,其中就包括陈连捷和焦合义。

  那时候没人知道厂里会怎么发展,但如同一步一脚印也最终抵达西安,3511厂以一台机子一台机子进,一人一人招募的节奏成长着。

  未知练就了「厂一代青年」的勇气和担当,在陈连捷他们手里,3511厂的手工木头机换成了电动钢铁机器;20人的娃娃厂也发展成上千职工的军工大厂;工厂生产的毛巾不仅送向全兵手中,还进入了千家万户。

  和陈连捷一样,西南、西北地区几乎所有的工厂一代都见证过中国工业的迁移,也参与过城市发展的跃进。

  工厂在时代中发展,厂一代铁打的身体也终究要“下班”,厂二代的年轻人带着新视角又赶上前来。

  “最早工厂门前没有路,往南走就是麦田,再往南有个很高的垃圾场,下班时太阳还没落山,我们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坐在垃圾堆上看飞机降落,那时候西郊机场也还在使用。”

  在浪漫蓬勃的年代,3511工厂抓内需搞外销,毛巾也开始印上迪士尼和Bob Marley的人像。

  而几年过去,“毛巾江湖”中的英雄称谓终究还是被山东好汉抢了去,耳熟能详的“金号毛巾”、蒸蒸日上的 “孚日毛巾”,这些3511曾经帮扶过的企业,如今却借着互联网扶摇直上。

  董宏刚深知这不仅仅是企业管理及生产设备落后的问题,厂子的进退还与西安城市发展转型方向息息相关。

  2013年,为了发展商业、服务业等第三产业,缩小重污染、能耗大、效益差的第二产业,3511的生产机器搬离了西安城区,留下的厂房则要面对是再生还是毁灭的命运。

  “我接手时,有人说要卖掉这块地搞房地产,但大家都知道房地产开发是一锤子买卖。我们把地卖了,人家把这拆了,又重新盖个新的,人和厂子就再也没有关系了。”

  工厂两代人相对而坐,厂一代的脸色已不如照片上红润,厂二代如今也至中年。而工厂在光影中伫立,它始终在准备「上班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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